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粿印(制糕餅模具)的生產(chǎn)和制作是德化窯的一大特色品種,閩南語稱之“龜印”或“米粿印”。粿印在閩南民間有著廣泛的用途,舉凡祭奠神明、供奉先賢、婚賞嫁娶、紅白喜事和鄉(xiāng)俗節(jié)慶之類的活動,有條件的人家都會支灶蒸粿,自制糕餅。粿印實用性強,做工講究,紋飾精美,一直以來由于其很民俗,不起眼,很少有人涉獵研究,為彌補這一方面的缺失,本文對粿印的工藝特色和藝術價值等方面試作簡單的整理和探討,以饗讀者。
一、工藝特色
印模器形以圓為主,少量方形、橢形、扇形、碗形、異形、象生形、六角形、八角形以及兩面、三面或四面印飾,五面紋飾極少。印坯成型多用手工捏制,或以輪制完成,印堂通常施釉,素面者罕見,直徑普遍在6-20厘米之間,更小或更大則稀有。印紋通??渴止り幙獭㈥柕?,最多的是套模復制,表現(xiàn)紋飾多為花卉生物、動物、吉語等寓意祥瑞,老少咸宜的題材。
明代粿印胎白釉潤,刀法洗練粗獷,手工制品見長,入清以后印具花樣翻新,紋飾繁縟,精彩紛呈。作為分類,前者是“刻制粿印”,后者為“模制粿印”,優(yōu)長互補,共同形成一個以反面擬稿、雕刻構圖、立體成像為藝術載體的獨立藝術表現(xiàn)門類,生活氣息濃郁,極具地方文化特色。
純手工雕鑿制作可分線雕、平雕、圓雕、淺浮雕、陰刻或減地陽雕等技法,心想手到,靈活運用,剛勁有度,個性鮮明。一般 “雕版”獨活的藝術價值遠勝于批量“模版”,而雕模、母模、范本已經(jīng)珍貴無比,難得一見。
粿印銘文方式分刻字、模印及青花銘文三種,鐫刻呈釉下和釉上之別。明代以刻書落款較多見,清中期以降釉下青花銘文成為主流,寫款書式與位置較為隨意,很少重復。
粿印以其民俗用品的顯著特征與工藝特色,可用可賞可收藏,加之民國時期民間改用木制品替代,瓷質(zhì)粿印逐漸退出生產(chǎn)領域,久違過后凸顯其收藏與研究價值。
二、佳作清賞
1.明中期白釉玉珍銘刻梅花忍冬紋粿印,直徑24.1厘米,輪制,手刻紋飾。胎骨厚重,釉水牙黃,滿工,刻款。中溫燒制。
印坯,沿寬體厚,手頭較沉,使用年深,釉面開裂,品相尚好。粗胎、施薄薄一層透明釉、中溫煅燒以及刻紋和造型等符合明代工藝特征。印堂正圓,大氣,模面深陷,手刻紋飾清晰流動,里外三層紋樣依次是:中心一朵五瓣梅,陰線分隔;里層由六組連葉忍冬紋彎曲環(huán)繞,一圈陰弦線隔斷分區(qū);外層斜面挖刻連弧粗齒邊墻。刀法圓轉犀利,構圖美觀疏朗。足墻寬大厚實,合縫縝密,圈底陰刻“玉珍”銘文,字口深邃,宏放開張,“力透紙背”,為德化窯明代作品中十分難得的優(yōu)秀鐫刻書法。
該印刻工老到,制作精良,體量大度,彰顯個性化魅力,為傳世精品。
2.明中晚期青釉刻牡丹紋粿印,印口徑21.7厘米。輪制,手刻紋飾。胎土糙,釉發(fā)青,冰裂若“金絲鐵線”,中溫燒制。
印徑大過普通粿印,刻工老辣,頗有大家手筆。展現(xiàn)牡丹花姿不落窠臼,大花瓣錯疊做8字形,枝條簡化用V形線代替,葉片較小有七出尖角,脈絡排列似魚骨,一刀一劃深淺不一,剛柔兼濟,圖案粗獷,富于力度感,姿態(tài)曼妙在似與不似之間。邊墻立面較陡,尖齒密布,拓出的粿品陰印陽紋,不沾不糊,紋飾清爽立體,百看不厭,秀色可餐。
該印紋飾洗練,棱角分明,刻制鮮活,雕工精湛,非高手不可為。
3.清早期綠白釉蓮草壽字紋粿印,直徑19.2厘米,輪制,模制紋飾。胎地厚實,釉水綠白,外滿釉。
蓮草壽字紋粿印,圖文并茂,紋飾繁縟,堪比印苑逸品。印面微弧,印徑寬大,主要紋飾不含五道起陽線,從外向里有五層工:一層為蓮花卷草紋,二、三層是高低錯落鈍齒紋斜墻,四層為變形蓮瓣紋,五層是篆書團壽字。整個印?!鞍倩ú宦涞亍?,繁簡合度,疏密得宜,有較高的藝術審美價值和實用功能。至清中后期,這種精美的裝飾風格已銷聲匿跡,丟得無影無蹤,早早地退出了這一領域。
此印紋飾繁復,立面分區(qū),里外層疊,雜而不亂,顯示出制模技藝之精良。
4.清早期綠白釉刻福壽紋雙面粿印,外圍邊長10×11.8厘米,神龜長8.3厘米,壽桃高5.4厘米,捏制,手刻紋飾。胎骨質(zhì)地細糯,釉厚色綠白,磨損自然,是到代白瓷的重要藍本。
印面呈凹弧形,陰刻靈龜,頭、尾、爪進刀深鍥,背部卦紋陡立,背殼大書壽字,楷體工整,壽龜形似,栩栩如生。另面挖刻桃實佳果,桃子鮮熟,蒂部連著一大一小四個葉片,桃形曲線秀美,香甜誘人,充滿生氣。雙面刻紋,簡約、洗練,刀頭工夫簡直了得,印品充滿原始蒼涼的美感,賦予神龜生命的靈性。
此印小巧精致,手法干凈利落,印出的珍饈色香味形俱佳,寓意濃濃,福壽綿綿。
5.清早期青白釉刻折枝牡丹紋大粿印,直徑26.2厘米,輪制,手刻紋飾。胎骨堅實,釉色青白,里外施釉。
該印典雅巨制,氣度不凡,印坯厚薄適度,敷釉均勻,火溫高不變形,雖有一點小磕,整器卻依然保持原貌。印堂略深,刻工清秀,帶枝牡丹花挺常見,而能在一印平面陰刻三朵牡丹花唯見此印,綠葉掩映,花影浮現(xiàn),重瓣花姿分外妖嬈。示人花好月圓,富貴安康。一旁的菊紋粿印印徑3.5厘米,尺寸不及大粿印的零頭,花瓣里外三層工,小巧玲瓏,工藝不俗。若說有什么區(qū)別,大印派大用場面,小印可制小點心,各有妙用。
大若小盆的糕餅模具,莫道是制作時要花去多少銀兩,即便白送,在家資都不富有的年代,一般普通人家用之都困難。印拓一張餅就得數(shù)斤糧食,沒有厚料不行。試想能夠派上用場的也許只有家道殷實的少數(shù)顯赫大戶了。
小印精雅袖珍,饒有菊香,大印體量碩實,堪稱粿印之王,兼具做工之美。
6.清早期醬釉梅花卷草紋粿印,直徑19.8厘米,輪制,模制紋飾。胎地潔白細膩,醬釉發(fā)色純正,足底火石紅。
此印釉彩錫光灼亮,印堂深度1.5厘米左右,糕餅脫模后有型有款,美色誘人。卷草勾連似祥云繚繞,線條婉轉流暢,整體做工、難度與白瓷相差不大,只是醬色釉產(chǎn)品數(shù)量明顯要少,精品則更少。經(jīng)長期氧化和使用,釉面附著一層寶光,銀光閃爍自然柔和,底足裸胎處光滑柔順,磨損恰到好處。
月影疏梅,暗香浮動。德化梅嶺出產(chǎn)的白瓷﹑青花瓷或彩瓷,向以飾梅見長。
7.清早期綠白釉刻福祿壽全粿印,口徑15厘米,輪制,手刻紋飾。碗狀,廣口,寬沿,弧腹,坦底,圈足。
這方印文字構圖,奇思妙想,印堂紋飾陰刻陽紋,主圖外廓形同桃實狀,里面依次以藝術體書寫錄壽全,錄通祿,桃寓福,靈活運用方塊字,組合構成新穎獨特的福祿壽全紋飾,設計機巧,寓意美妙。
德化窯吉語類粿印常用“?!薄暗摗薄皦邸薄皣帧?,“福祿壽”“金玉滿堂”“富貴雙全”,“百子千孫”“三元及第”“五子登科”來表達人們心中的美好愿望。
8.清早期素胎福壽紋印模,凈高1.9、口徑14.2、印徑11.7、底徑15.6厘米。輪制,手刻紋飾。圓口,平沿,寬墻,外斜面,底平實足。胎骨光滑,潔白細糯,素面無釉。印模與八卦形木座緊密黏合。
這方用于制作粿印的模具,相當罕見。印堂紋淺,中心光素無紋,外圈平面陰刻環(huán)形圖案,五個古篆壽字與五只展翅蝙蝠,勾連環(huán)繞,組成有蝠(福)有蝶有壽畫面。印紋意象福瑞呈祥。使用時,只需將成型后的素胎粿印經(jīng)由此印的壓印,凹凸有致,清晰美觀的圖樣就可以不斷地重復印制,直至磨損不能再用。
印模嵌入木座,平整穩(wěn)固。木座楠木材質(zhì),外廓呈八卦形,平面起沿線,立面飾寬帶紋線,微微內(nèi)收,朱紅髹漆,底部裸露,接地八個角磨損自然,氣息古早。墨書“受德堂”,直寫“歲次已卯造”。字跡厚重,書寫規(guī)矩,墨色沁入木紋。此印模有可能是私人訂制,坊間迄今未見相同紋飾的粿印出現(xiàn)。
雕活嫻熟,操刀勝筆,刻工古拙靈巧,五福連壽,耄耋蘊意,印模能修萬年福。
三、粿印情結
粿印文化扎根于閩南沃土,充滿民俗色彩,飽含地方特色,彰顯制瓷工藝,情趣向上,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,是民間藝人長期社會實踐所形成的藝術瑰寶。
粿印是一種立體藝術。從做坯、設計、修雕、焙制等工序一路走來,每一道都關乎質(zhì)量,尤其是反面構圖,立體成像,刀頭刻畫,泥火定型,工藝相當復雜,前期所做的這一切完成的僅僅是模具;第二關,成品粿印還要經(jīng)歷制坯、印紋、寫(刻)款、上釉、燒成等環(huán)節(jié),優(yōu)勝劣汰,適者生存;第三關,每位使用者每一次經(jīng)手都有可能影響粿印的完整與壽命,歲月無痕,磕碰留疤。數(shù)百年時光流逝瀝下得還有多少是福祿壽全優(yōu)秀者?
粿印是一種行將消失的民俗風物載體。德化窯粿印藝術博大精深,文化內(nèi)涵源遠流長,這里賞析的一部分印模僅僅是窺斑見豹,掛一漏百,遠不足以說明粿印藝術的產(chǎn)生、沿革情況,也不可能揭示粿印文化的背景與淵源,起到的只是淺層探索,拋磚引玉,希冀有志于同道者及方家一起來推進這方面的研究。
主要參考資料:
[1] 黃春淮,鄭金勤. “中國白”德化白瓷鑒賞[M]。福建:福建美術出版社, 2005.
[2](英)唐·納利 著作。吳龍清譯?!爸袊住备=ǖ禄蒣M]。福建:福建美術出版社。
[3] 陳明良。德化窯古瓷珍品鑒賞[M]。福建:福建美術出版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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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5] 福建陶瓷專輯。福建文博[N].1993,1(2)。
[6]德化陶瓷博物館館藏精品集萃[M]。德化縣人民政府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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